CARPE DIEM.

路上的一切都異常的寧靜。

鄭秀妍就順著林允兒的步伐走，任由她牽著自己的手，直到她將自己帶進了一處建築物裡，看到了熟悉的門，她才發現她們到了什麼地方—

「Tiffany?」

林允兒只是笑著，然後輕輕往門上敲了三下。

不到幾秒，她們就聽到了漸漸靠近門邊、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誰？」

「美英姐。」喀噠一聲，原本緊閉的門開了個小縫，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位鄭秀妍沒有見過卻感覺似曾相識的金髮女生。她的身高和門上的鎖鏈差不多高，瞳孔的顏色和林允兒的一樣，臉上的表情嚴肅，像是在懷疑林允兒身份似的。

「太妍。」林允兒低聲喊了那女子的名字。只見她的表情稍微放鬆了些，這才把鎖鏈解下，讓兩人進到屋子裡，而鄭秀妍一進門就被黃美英撲個滿懷。

「妳還好嗎？」

「嗯⋯」被緊緊抱住的鄭秀妍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無法理解這位自己認識了五年的好友怎麼會牽扯進這件事。

「崔秀英呢？」

「她在屋頂上，觀察附近有沒有什麼動靜。」叫太妍的女子將身子貼在門上，一邊回答林允兒，一邊在確定沒有人跟蹤她們。

「好，妳確定這裡是安全的？」

「第一，我不是吸血鬼；第二，我並不認為林樊會記得我。」黃美英才鬆開擁抱，林允兒就來到了自己身邊，像是仍然擔心四周會有任何因素危害到她安全似的。

「這我可不確定。」金太妍的面貌年輕，但語氣老練又陰沈，還多了一點防備。

「哎呀，別擔心我啦。」黃美英飛快地在那女人臉頰上親了一下，要她放輕鬆點。「現在重點是要保護允兒安全，過了午夜就行了。」

「那可能不會太簡單。如果徐賢來了，等於整個禁衛軍都到了。」

她聽著這些對話，試著和自己目前所知、所記起的一切聯繫上。

所以林樊回來了。

—鄭秀妍腦中想起了在樹林中對上的那雙充滿邪惡又狡猾的雙眼。她下意識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感覺得到猶如心跳般加速跳動的脈搏。

「有血味。」金太妍皺起眉頭。鄭秀妍看著她的表情，開始越來越不安。林樊是否能靠著她和林允兒身上的鐵鏽味追過來？若是追了過來，那她們又該往哪裡逃？

「可能是我吧，酒吧倒塌的時候屋頂的水泥塊砸到我頭上了。」

「妳受傷了？」黃美英的語氣像是不敢相信，直接伸手，想看看林允兒的傷勢。

鄭秀妍的心裡起了一陣莫名的醋意，卻在看到林允兒將黃美英手撥開後平靜了下來。

「她就要成年了，受傷很正常。」那女人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像是想要安撫黃美英的不安，又對於她對林允兒的關心不甚開心。

—看來那是美英的戀人啊。

「啊啊⋯都忘記了。」

就在此時，房間另一端的一陣聲響嚇得鄭秀妍跳了一下。林允兒立刻將她拉到身後，壓低身子，像在等待機會攻擊的獵豹一般，伺機而動。鄭秀妍感到黃美英也來到了她身旁，身子也擺出了防禦的姿勢，表情嚴肅的望著聲音的來源。金太妍則是直接衝向那個方向，直接將黑影抓住。

「呀呀呀呀呀⋯痛！」

啊，是有些熟悉的聲音。

鄭秀妍試著瞇起眼，想在黑夜中看清楚那個修長的身影的真面目。

「天啊，妳別在這種時候嚇我們啊。」黃美英放鬆身子，很不開心的雙手抱胸，朝著那人碎碎唸了一番。「有門不用，硬是要從防火梯回來。」

「我差點就把妳脖子扯斷了。」

「秀英。」林允兒也伸直了身子，口氣不太和善。「別鬧了好嗎？」

「好嘛⋯抱歉啦。」啊，是醫院的心理科主任。「哎呀呀，公主殿下。」崔秀英一下子就來到了鄭秀妍面前，微微的向她行了禮。「記得我嗎？崔秀英，崔氏友長老的孫女。」

「先告訴我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林允兒的聲音充滿的命令的語氣，有著一股鄭秀妍無法形容的威嚴。

「北方有動靜，不到十五分鐘會找到這裡的。妳身上的血味還有公主的味道還是太明顯了。」崔秀英深深吸了一口氣，那銳利的尖牙在漆黑的房間裡亮的刺眼。

「嘖。」不只是因為來者而不安，更是對崔秀英的行為感到反感的表現，鄭秀妍能感覺到林允兒的不耐煩。「我不想躲了。」

「但允兒，現在的妳太虛弱了⋯」

「我躲了三百年，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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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允兒將房間的門輕輕關上，走過長廊，經過昨晚和鄭秀妍共進晚餐的飯廳。

她在門邊站了好久好久，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一切都好寧靜，像是無視於就要降臨的暴風雨般，依然像昨晚之前一樣毫無生氣、肅穆黯然，連蠟燭火光都已經熄滅，窗簾也緊閉，一如他們的種族一般畏懼光、畏懼太陽。

「啊，殿下⋯」

林允兒的思緒被接近的腳步聲打斷。轉過頭才發現是那天和鄭秀妍一同出席、被鄭秀妍作為生日禮物獻上的女人。她穿著樸素的米色裙子，頭髮乾淨俐落的向上梳，似乎跟宴會那晚有些不太一樣。

女人看到林允兒後似乎很慌張，而林允兒也有些驚訝。

認識她哥哥這麼久了，她還沒有看過任何一個作為禮品獻上的人類活著。

「我想請問一下，您有沒有看到我們家公主⋯她從昨天晚上出去跟妳共進晚餐後就沒回房⋯」

當然。

自己忙於處理自己哥哥的事，卻忘了會有女僕跟著鄭秀妍。

「她沒事，再過一陣子應該就會醒了。我們昨天⋯玩晚了。妳叫什麼名字？」

「謝謝殿下。我是黃美英。」女人低著頭，像是害怕林允兒的存在似的，微弱的回應在空蕩的門廊間迴盪著。

「公主那晚送給我哥哥的禮物，就是妳吧？」

「是的⋯」然後就在黃美英點頭的一瞬間，林允兒看到她在肩頸上的咬痕。

「很抱歉。」

「不⋯不會，林樊殿下很溫柔的。」

「是嗎？」林允兒有些不太相信地問著。「那他告訴過妳，人類被咬了，血卻沒有被吸乾的後果嗎？」

「啊？」

林允兒露出有點苦澀的笑容，搖了搖頭。

—又是個萬年血袋。

「妳幾歲呢？」

「跟公主同年，25。我們一起長大的。」

「啊⋯那妳是姊姊了。我們到了23歲面貌就不再老化了。」林允兒語氣惆悵地說。「美英，可以請妳幫個忙嗎？」

「嗯？」

「麻煩妳去把公主叫醒，然後盡快把她帶離這個宅邸。她在我房間裡，就在走廊底端那間。」

「啊？」

「告訴她，若一切順利，我會去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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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妍，妳要不要喝什麼？」黃美英從衣櫃裡拿出輕便的T-shirt、牛仔褲還有一件皮衣外套，遞給鄭秀妍，然後轉身走進廚房，也讓她有私人空間換衣服。

「不用了。」她換下已經殘破的小禮服，心還掛在剛剛離去的林允兒身上。「她們打算怎麼辦？直接去找他們嗎？」

「不不不，」黃美英還是拿著兩個馬克杯回到了客廳。「她們很久以前就已經計畫好要怎麼處理這件事了，只是那時候沒有料想到妳會被牽扯進來。」

「還是喝點咖啡吧，神智保持清醒會好一點。」自己好像是第一次感覺到平時如此鎮定的黃美英感覺這麼坐立不安。然後只見黃美英拿出打火機，把換下的禮服丟進了自家鐵製的垃圾桶裡，點火，看著它燃燒。

「很久以前是⋯什麼時候？」鄭秀妍捧著黃美英泡的咖啡坐在沙發上，看著漸漸消失的火光，頭腦終於清楚了一點。

「嗯，三百年了吧。」

林允兒等了自己三百年，三百年了。

「我死了嗎？」

「嗯。」黃美英安靜了。她捧著馬克杯的雙手抱著膝蓋，身體輕輕的前後搖著。她不太願意想起。即使過了三百年，自己親近的人被如此殘忍的殺害，那畫面仍然清晰可見。

「我們以前怎麼認識的？」

「我媽媽是妳的家僕，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在妳去找林允兒前，妳把看到的一切告訴我，問我願不願意幫忙。妳需要一個人支開林樊的注意力，才能讓妳有足夠時間去找林允兒，把妳看到的一切告訴她。」

「妳是我們國家的繼承人，而我是妳最親、也最信任的好友，於是我答應了。妳我都知道這簡直是讓我去送死，把自己送進吸血鬼的口裡。但林樊那天心不在焉，我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是他在日出之前就離開了。」

「我在事後昏睡了一天，妳發現我還活著的時候很開心，卻也問了我林樊去了哪裡。我試著回想任何蛛絲馬跡，但是我的記憶在清醒之前都是一片模糊。妳叫我好好休息，然後說妳晚上要和林允兒共進晚餐。」

「在醒來後，我依稀記得林樊在離開前對某人說要她去召回各路人馬，準備行動之類的。我想要到妳房間找妳，但找不到人。我在宅邸亂晃，想要找到妳，卻遇到了林允兒。」

「她似乎心事重重，又不想告訴我的感覺。我察覺不對勁，總覺得她已經要有行動了。所以我在她離開後跑去找妳⋯」

最後一株火苗隨著衣服的纖維被燒得精光而消失殆盡，整間屋子再次陷入了黑暗。

黃美英握住了鄭秀妍的手，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流下了臉頰。

若我能早一步到就好，一步就好。

—黃美英早就泣不成聲。

-TBC-